9月24日,南京市廣州路小粉橋1號的拉貝故居內,游客絡繹不絕。一名參觀者在留言簿上鄭重寫下:“給世界以和平,給人類以慈悲,拉貝先生的精神品格萬古長青!”一旁,南京大學“拉貝日記與和平城市”團隊的新成員培訓正火熱進行。越來越多的青年,用行動延續著88年前約翰·拉貝與中國的和平之約。
南大青年帶拉貝故事走出國門
1932年至1938年,德國西門子公司駐南京代表約翰·拉貝在小粉橋1號居住。1937年南京淪陷后,這座青磚木構小樓成為南京安全區25個難民收容所之一,小小的院落庇護了600多位難民的生命;拉貝更在此寫下《拉貝日記》,以親歷者視角記錄日軍暴行,為歷史留存鐵證。

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8月,“拉貝日記與和平城市”團隊將“拉貝故事”帶出國門,在德國漢堡開辦“我的鄰居:約翰·拉貝”展覽。展覽現場,拉貝的數字分身驚喜“重生”,屏幕前,拉貝曾外孫克里斯托弗·萊因哈特久久佇立,眼眶微紅:“你們讓曾祖父的故事‘活’了過來,友誼真的需要這樣一代代握在手里。”
展廳內,數百位不同文化背景的觀眾在展板前駐足。團隊成員張詩涵看到觀眾眼中的專注,深刻地感悟道:“和平需要不斷解釋、溝通、理解,我們沒親歷苦難,但選擇去理解、講述,在一次次講解、展覽中,傳遞和平的愿望。”
這支讓萊因哈特動容的隊伍,匯聚了多學科力量:有解讀《拉貝日記》的德語系學生,有為歷史資料做數據圖譜的理科學霸,還有將拉貝故事繪成繪本的藝術生。2021年6月以來,團隊依托《拉貝日記》開展口述史研究,目前已進行近60場口述史采訪。
“我們不是在‘做歷史’,而是為歷史留存聲音。”團隊成員李芷瑤翻出手機里的采訪錄音。今年6月,他們對話南京大屠殺幸存者艾義英之子黃興華,錄音里,黃興華哽咽的聲音清晰傳來:“我母親9歲時,攥著外公的衣角哭著喊‘別走’,日本兵用槍托狠狠推開她。那一次分別,竟是天人永隔。”這樣的采訪,對于團隊來說,就像是和時間賽跑,每一次都彌足珍貴。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及后代、拉貝與辛德貝格后人……截至目前,團隊已采訪歷史親歷者及后人11人。
一墻一物皆為和平“活教材”
從“講述”到“傳承”,和平不是口號,而是“每一分熱”的傳遞。今年暑期,拉貝故居參觀人數較去年增長近10倍。
“這棟1932年建成的青磚木構小樓,不用說話,就把1937年的歷史講透了。”站在梧桐樹下,南京大學拉貝與國際安全區紀念館主任楊善友指著故居斑駁的墻面感慨。作為南京大屠殺期間拉貝保護難民的“活遺址”,這里不僅藏著珍貴史料,更成為人們觸摸歷史、反思戰爭的重要坐標。

“今年9月18日,一批日本友好客人專程來訪,他們反復翻看展柜里的難民登記冊。”楊善友回憶,客人參觀結束后表示,來之前雖聽過南京大屠殺的相關故事,但站在拉貝當年保護的難民名單前,看到冊子里密密麻麻的名字與鮮紅手印,才真正明白,這不是“傳說”,而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
在楊善友眼中,拉貝故居是一份沉默的“實物檔案”,難民簽名簿上,手印與簽名觸目驚心。
“南大新生入學,拉貝故居是必來之地。每次帶新生參觀,我都會說‘沒去過拉貝故居,不算真正了解南大的精神’。”楊善友嚴肅地說。除了大學生,中小學也將這里當作“校外課堂”。今年暑假,多批小學生來參加夏令營,“不是我們主動組織,而是學校、家長主動聯系。大家慢慢意識到,歷史不僅是書本上的文字,站在‘發生地’才能真正讀懂。”
“每當外國友人來訪,我都會把他們帶到這塊展板前,告訴他們中國青年一代從這里汲取的,是歷史的養分、大愛的胸懷與和平的信念,而非仇恨。”楊善友指向一塊展板,上面寫著:“南京是拉貝留下感情的地方,希望拉貝的理念永遠流傳下去,播撒和平美好與愛的種子。”
越來越多人成為歷史“見證者”
技術的賦能,讓歷史傳承有了更多可能。“拉貝日記與和平城市”團隊還開發了與拉貝并肩作戰的丹麥人辛德貝格的“數字分身”。在辛德貝格數字分身AI對話框內,若輸入“1938年你做了什么”,系統會依據史料彈出辛德貝格在南京安全區的工作記錄;針對《拉貝日記》,成員們還進行數據清洗與整理,為建立歷史數據庫打下基礎。“我們不是簡單‘復原’歷史,而是用年輕人熟悉的方式讓它可感可知。”團隊成員火愈承解釋道。

團隊還用AI技術修復了辛德貝格在南京的影像。其中一張照片里,辛德貝格站在難民庇護地江南水泥廠中,一手輕撫孩童的頭,一手高舉丹麥國旗。這張“上色”后的老照片在丹麥展覽時,當地觀眾直觀感受到了那段歷史的溫度。
“參觀故居不是‘看新鮮’,而是要從拉貝的故事里學做人、學做事。”楊善友認為,每一位參觀者都該學會選擇與擔當:“拉貝當年是自由人,完全可以離開南京,但他選擇留下;回德國后,他因納粹身份被審判,卻也因保護難民的行為,讓后代受益。”他語重心長地說,反思歷史不是為了“記恨”,而是為了避免悲劇重演。
“故居不是‘文物倉庫’,是‘傳承的橋梁’。”拉貝的曾外孫萊因哈特也認同這種傳承:“友誼的延續需要交流。我會帶孩子去南京,告訴他們拉貝的故事。也許這能在他們心中種下一顆種子,等他們長大,就能憶起拉貝的事跡,將這份友誼傳承下去。”他直言,遺忘是可怕的,“一個國家若是忘記自己的歷史,就不能夠進步。”
如今,越來越多的青年志愿者將拉貝故事帶到德國、丹麥,也將在國外收集的拉貝舊物帶回故居。火愈承望著拉貝故居窗外的梧桐樹,感慨道:“拉貝用日記為歷史存檔,我們用青春為記憶續章。讓每一個聽過拉貝故事的人,都成為和平的‘參與者’,這才是對他最好的紀念。”
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 楊頻萍 程曉琳
